对话最早质疑者崔红平 我对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 新京报:为什么你会首先站出来质疑莎普爱思? 崔红平:大概他们公司上市前两个月,有一个上午(我)看了 3 个病人,都是因为点莎普爱思,造成白内障过熟,还有一个病人,引起了继发性青光眼。当时特别光火,我就问那几个病人,为什么要点这个药?他们说,我相信中央台。 如果他们早点开刀,不会最后什么都看不见,另一个病人也不会出现严重的青光眼。那时候根本没有生活质量,就跟盲人一样。 新京报:怎么确定是因为用药导致了青光眼? 崔红平:不是因为药导致了青光眼,中国人有一种青光眼叫闭角型青光眼,白内障是激发和加重这种青光眼的(原因),他如果有白内障,早期白内障一做(手术),青光眼的风险就没有了。但是他相信这个药可以治疗白内障,延误治疗,造成了青光眼的发作。 我当时挺生气,就发了条微博。几天之后,他们公司的高层来找我,我说我对上面发的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 新京报:在你看来,这个事情的问题是什么? 崔红平:它利用了老年人恐惧开刀的心理,过度宣传药物作用,延误治疗,患者没有生活质量,还有可能引起别的病发症,(患者)都是一用用一两年、两三年。 新京报:你身边的眼科医生都是怎么看待莎普爱思滴眼液的? 崔红平:没有效果的药。它不是那种故意坑害人的假药,它从药物机理上说,对一部分早期白内障患者可能有一定的延缓作用。白内障发病机理非常复杂,发生白内障的环节非常多,病因是多种多样的,你不能只研究了一个环节,就把这药用于所有病种。 新京报:你看到莎普爱思公司最新发布的回应信息了吗? 崔红平:看到了。它再怎么说,也解决不了(临床试验)报告里的问题。现在 IV 期临床(试验)的制度不健全,造成这些上市的药物,它拿出这些东西就能证明它(有没有效果)。 新京报:怎么解释? 崔红平:这个药是在国家严格的药品临床试验管理规范之前上市的,九十年代,客观条件限制,钻了漏洞。上市后,IV 期临床(试验)我们国家做的不好,理论上,大规模使用后要有跟踪回访,评估不良反应,这就是 IV 期临床试验。 新京报:2013 年微博质疑后,你又做过什么吗? 崔红平:不少媒体也报道过,也不是我一个声音,我们很多眼科医生对这个药有共识,各种科普文章都写过。但是可能是影响力有限,都没有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中国的眼科医生,总数 3 万多,声音还是微弱。 新京报:你现在的态度是怎样的? 崔红平:我的态度是举一反三,不是跟哪个药过不去,除了莎普爱思,还有很多“神药”。国家是不是有责任对这些“神药”用现在的新标准,重新评估?你生产了汽车,不合格还要召回。应该有一个严格的制度,对 IV 期临床(试验)应该重视起来了。 新京报:丁香园的文章发出后,医生们有讨论吗? 崔红平:这几天我加的眼科医生群都爆了,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都在讨论当年出现(这个试验报告)的原因,因为那些(参与的)专家都是现在很多眼科主委、副主委的老师,一部分已经过世了。那些人都是当年很严谨的学术界的老前辈,我们分析,可能确实是因为科研条件的限制,没有设立可观指标,造成试验的漏洞很多。 新京报:你们讨论有共识吗? 崔红平:重新进行临床试验,重新评估。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当年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去怪参与试验的专家,也不能完全怪厂家。它的问题就是对一个可能有一点疗效的药物,夸大宣传、夸大疗效。而且,对一个业内质疑这么大的事,也没人来听,没人来管这个事。 新京报:担心过吗? 崔红平:我这个人是比较较真的,我从一个医生的角度评价一个药物,天经地义,这是医生的本职工作,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