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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药失误及其防范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 王大猷
医疗机构与医务人员帮助病人保持健康,病人受到的最常见的医疗是药物治疗。大多数病人在接受药物治疗的同时被告知该药有助于其生命质量的提高。然而许多病人都经历过药物不良事件。许多病人曾因用药而造成伤害,甚至有病人因用药致死。国外统计,药源性损害可占到住院病人的 6.5% 。而高达 19% 的医疗致残是药物不良事件引起,其中又有 45% 与用药失误 (ME) 相关。
ME 在我国的基本数据目前尚无确切的统计。尽管我国 《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的颁布与实施对医疗机构及医务人员的医疗服务质量和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现实是: 在“以药补医,以药养医”的体系背景下, 各地的药源性损害事件不断上升 。 其后果是不但给病人造成损害,对医疗机构亦直接造成经济损失,甚至严重影响医疗机构的声誉。毫无疑问, ME 在医院管理中举足轻重!
用药失误(ME)的定义
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美国医学会、美国药学会、美国药典委员会等 19 个国家级单位组成的国家 ME 报告与防范协调委员会( NCC MERP )对 ME 定义如下:
在药品为医务专业人员、病人或消费者控制时,任何可以防范的可能引起或已经造成不恰当地应用药物或伤害病人的事件。此类事件可能与职业活动、医疗产品、程序和制度相关,涉及到处方、处方传递、产品标签、包装,以及名称、调剂、配方、流通、管理、教育、监测和使用。
根据上述定义,未对病人充分进行用药教育也可能造成 ME 。例如一病人因哮喘使用喷雾吸入剂,因用法不当而未能将药充分吸入,也作为 ME 。再如医生处方时写错了剂量,即使在配方时被药师发现,并在得到药师通知后作了改正,病人最终得到的是正确的剂量,但在过程中已出现了错误,虽然没有导致不良事件,但按定义已属 ME 。即导致不良事件并不是构成 ME 的必要条件。
错误可划分为显性和隐性的。显性的影响是即时的,而隐性的错误其影响或结果是滞后出现的。
大多数 ME 都是隐性的。如,当药师配方时配错了药,病人回家后发现错误,虽已服下了首剂,但其效应没有马上显现。隐性错误可描述为:“将要发生的事故”。通常该类错误的原因在再次发生前都能找到和纠正。如此例是字迹潦草致使药师看错处方,防范该类错误再次发生的策略之一就是以后更仔细地分析处方且在有疑问时找处方者核实。
用药失误的分类
失误原因分析
各类医务人员在其职业生涯中都难免犯错。采用 系统性的方法评价系统过程从而根除 ME ,目的是减少个人可能造成错误的影响。
医疗单位导致 ME 的原因中常见的是注意力分散( 47% )、工作量增加( 24% )、人员调动( 36% )。对人的因素的研究提供了对环境、系统及其如何相互作用导致 ME 评价的机会。医疗系统应用这一概念可通过个别现象发现单位文化、有关因素、医疗管理问题等综合因素造成的 ME 的环境。
管理滞后
管理规章制度和操作程序不完善;管理者诚信度低,人格魅力缺乏;医务人员工作积极性低落、执行力差;管理松驰、安全体系不健全或失效;等等。
硬件设备落后
疏于沟通,缺乏交流
亦即人际因素。与同事或医务人员疏于交流是 ME 的重要因素。如当医师的处方有疑问时,药师不去澄清,就很可能发生错误。医师字迹潦草或是口述处方也常会导致沟通或交流障碍。
违反工作规范
在配方与给药阶段,违反工作规范是常见导致 ME 的因素。有研究披露了 42 ~ 60% 的药师认为不核对是配方出错的主要原因。 不核对也是给药时出错的重要原因。护士也应对某些药品的使用制订特殊的个体化的规定,以有助于提高她们的给药操作的水平。
知识缺乏
与疏忽相比,误解更是知识缺乏直接导致的后果。刚毕业,尚无工作经验的住院医师如处在无法得到有经验医师指教的环境中作出治疗决定,就可能容易发生错误。不是专科医师却参预一般应是专科医师参预的医疗活动,也可能导致错误。
疏忽
不是理解出现问题导致的错误,指的是专业人员注意力不集中、心不在焉发生的错误,如写错姓名或标签。
疏忽往往是因为认知功能与个人的或环境的因素相互作用或为之干扰 , 从而造成。一些专业相关的特殊因素以及工作环境都可能造成错误。导致注意力不集中,影响认知的因素有:
⑴工作负担
从管理角度,要求的是发挥出人的极限。而要求高回报或要求长时间工作都可影响人的认知和防范错误的能力。
大多数药师与研究 ME 的专家都同意工作过劳是影响认知,导致 ME 的最主要原因。 但也有研究发现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并非总是一般认为的线性关系。
各种复杂的管理规定(如:医保的、药监的等等),使处方者在处方时不得不更多地考虑专业之外的问题,也加重了工作负担,难免百密一疏。医院药房可能是医院部门中涉及政策、法规最多的部门,各种政策、法规、管理条文也可能造成药师工作时注意力分散,从而导致配方错误率上升。
⑵个人的 性格 特点
至少在某些情况下,人的因素是一个方面。影响出错的因素有:工作时的责任感、细致的能力和程度、人际交往的质量(包括工作中和家庭中)、冲动或是 A 型性格等。其他如 年龄、灵敏度、健康状态都是影响工作时注意力集中的相关因素。紧张程度与疲劳也有影响。心态不好,厌倦工作,烦燥,最易发生错误。
⑶工作环境
工作环境差,可影响错误的发生率。光线暗、噪声大都已证明是错误率上升的原因。高温天气,病人干扰或配方过程中接听电话,也都是影响因素。
⑷药品名称与包装因素
包装雷同、药名相似有很大影响。曾有研究发现因书写相似、发音相似而导致的 ME 占 37% 。
⑸交流
疏于与同事或与病人交流会使错误率上升,而频繁被他人干扰同样容易导致错误。
影响认知,导致 ME 的一些因素往往是多种因素的混合。多种因素也可能同时出现而影响出错。
疏于对病人的指导
曾有一种说法:对病人的指导是配方前最后一次的安全核对。与病人交谈有利于药师根据病人的状况核对药品与剂量,有利于药师发现药物在处方和调配过程中的错误。曾有研究, 在社会药房中, 89% 的错误是在对病人的指导过程中发现的。 当然,如对病人提供了不正确的信息也会导致错误。提供不正确信息的实质一般是知识缺乏。
在药物应用过程中,还有多种可导致错误发生的个人的、人际的和环境的因素。药物应用的过程中涉及到各类医务人员、非专业人员、病人以及各种生理环境。因此要彻底去除错误的原因,不能就事论事。个人犯错误的问题固然要解决,但安全体系更须重视,管理上的问题更须解决。任何时候错误发生了,解决的重点都应是在管理方面以及安全体系方面。
用药失误的危险因素
医务人员的保护对策
随着公众对医疗质量期望值的迅速高涨,医务人员创建和执行防范 ME 发生的风险管理程序迫在眉睫。
医务人员在建立和维护当前正在运行的暴露潜在风险和程序的同时,需要提升自学根除错误的方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一是需要体系有监测和评价错误的资源,二是需要执行减少错误的方法。这应是一个系统性的减少 ME 的程序。没有一个系统可消除错误,但是系统性程序的应用,是处理潜在的问题、减少风险和持续提高质量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系统可定义为“一组具有共有目标的条款、人或程序”。该方法的初步目标是鉴别潜在的错误,以及重新设计或更改系统以发现错误并在错误发生前纠正错误。如果不可能建立自我校正系统,就应将系统设计成能鉴别错误,并使错误尽可能早地为人发现。这就需要将反馈和监测机制作为系统的部分设计进系统。
医务人员在药物使用过程中起着相当的作用,因此必须熟悉影响 ME 发生的因素。尽管医务人员个人只是药物使用过程中的一方面,但必须承担保证其医疗行为与降低 ME 的目标相一致的责任。医务人员如能对各种环境中发生错误的可能性有充分的认识,并且在其医疗行为中尽量减少错误,那对错误的减少就会有显著影响。医务人员个人通过下述努力可在降低 ME 方面有所作为:
加强与病人的交流
与病人的交流可显著减少 ME 。药师在将药品交给病人前与病人交谈,既强化了自己在病人前的形象,又强化了错误的防范。同样,如果护士在给药前询问病人有否过敏史并向病人介绍药品的用途与使用方法有利于减少错误。而医师在处方时更详尽地询问病史,同样有利于合理用药。药师再对病人的用药进行指导就再强化了信息。如果药师的指导与医师对病人的交待不一致,就说明可能在药物使用的过程中出现了错误。
增进医务人员间的交流
除了与病人的交流外, 医务人员之间需要增进交往。字迹潦草、口述处方以及“独行侠”式的处事方式都对医院减少 ME 不利。处方不确切,则必须鉴别清楚才能继续工作。字迹潦草是常见的 ME 的原因。为避免误解,缩写也应尽量避免。缺乏合理用药的知识也是很常见的处方错误的原因。“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为保证合理用药,处方者应不耻下问,药师、其他医师都可请教。参阅医学文献当然已是作医师的基本功。
积极主动接受培训与教育
缺乏知识是所有医务人员中最常见的 ME 的原因。医务人员应与时俱进,紧跟医药发展 的最新动态 。 医务界常有:“根据我的临床经验 …… ”、“某某权威这样说过 …… ”之类的说法。实践出真知,固然经验在知识的形成过程中有着无法替代的作用。但是知识是在发展的,过去的实践、过去的经验不能代替对最新医学发展的透彻理解 。
报告错误
报告药物治疗错误,尤其是严重的或致命的错误,对医务人员个人及相关单位都可能带来不利后果。因此让医务人员报告实在是勉为其难。但 为了使其他单位或同行避免类似错误,医务人员必须将 ME 的报告列为常规工作 。
医院管理部门的对策
药物使用的过程涉及到各类专业和非专业的人员,而作为人,即使受过最好培训的、工作最谨慎的,仍会犯错误。务实的医院管理部门应向医务人员提供有利于防范错误发生的方法与措施。应意识到出现 ME 并非只是个人行为的结果,而是药物管理过程中有漏洞所致。
改善工作环境
光线暗、噪声大、高温、紧张的工作环境均是导致发生错误的不利因素,管理部门应支持有关部门加强硬件建设,改善工作环境,确保医院的设施不为 ME 的发生助纣为虐。
建立报告体系
医院管理部门应 建立非惩罚性的 ME 报告和分析系统。错误监测有利于医院设计与建立能减少 ME 相关不良后果的药物使用系统。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错误,医院管理部门必须将 ME 的报告列为常规工作 。理由有二。首先,可提高目前药物治疗的管理水平,而没有一定数量的报告,管理部门无法弄清错误发生的环境。其次,起到了主动鉴别错误的作用并可利用该信息改进药物治疗的管理,这样对医院实际上是起到了保护作用。如不报告错误,则可被解释为掩盖问题 , 缺乏诚信。
建立错误过程模型并进行有效分析
即建立在事件发生之前鉴别潜在的错误与不良转归的系统。这一技术分析系统在航空航天工业已应用多年。药物治疗系统也是生死攸关、不容失败的系统。错误过程的分析系统的建立,可为低 ME 发生率的药物治疗体系的设计提供数据依据 。
健全药物与病人的数据库
已证明缺少资料是 ME 的重要原因,特别是处方错误。医院管理部门应保证所有的医务人员 都能迅速取得具体的病人资料与一般的药物资料。医院应建立药物情报中心,添置药物情报软件咨询,设立药物情报咨询岗位。业已证明,药物知识丰富的药师参加查房对于减少 ME 有显著效果 。
加强培训与继续教育
医务人员的药物治疗知识必须与时俱进,医院管理部门要创造条件为医务人员提供继续教育的机会 ,并 应对各类专业人员进行跨专业的培训。
加大对信息技术的投入
为提高医疗质量,减少 ME ,医院管理部门应对信息技术有足够的投入。 21 世纪的医务人员应该在电脑终端前就可得到详尽的药物的信息与病人的资料。自动化的处方系统可减少许多类似字迹潦草、缩写等引起的问题 ,为药师与医师节约了时间。其他如:自动配方设备、筛选药物相互作用及适用剂量的软件,都能减少 ME 的发生。
方针导向上偏重
医院管理部门应摆正开发经营与医疗质量的位置,医疗质量和医院品牌是医院的根本。管理中必须 贯彻有利于减少 ME 发生的方针。我国许多三甲医院的门诊目前仍是人满为患,为提高“文明检查”中病人的满意度,加快配方速度成为配方的第一要求。药师在 8 小时中平均每分钟至少调配 1 至 2 张处方,而超过 5 个药品的处方又占很大比例。为提高经济收益,有的医院又要求药房配方加设特需专窗,有的医院的部分科室又实行年终无休制。某些政府领导又提出医院门诊要开夜门诊。各种要求都不能违背,人手本来不够的药房就更加捉襟见肘。
医院管理部门应该有方针在人事方面保证工作岗位上有足够的人员,使药师工作过劳与人员严重不足的问题得到解决。单剂量配方系统已在发达国家及台湾、香港地区都证明是能显著降低错误率的系统,但因价格昂贵,在国内大陆至今罕见。医院管理部门应在财务方针上支持单剂量配方系统、电脑配方系统尽快上马。医院医疗质量管理部门应对 ME 进行定义与分类,并制订管理制度,监测与收集 ME 报告。而在 ME 报告制度中又应执行鼓励报告,不对报告人员惩罚的策略。医院科研管理部门应引导、鼓励开展对 ME 的研究。医院药事管理委员会更应规范管理,贯彻有利于提高医疗质量的方针,执行有利于减少 ME 的措施。
政府干预的建议
创建“病人安全中心”
创建下属国家卫生部或卫生部卫生事业研究所或中华医院管理学会的“病人安全中心”。中心负责建立国家的病人安全的指标以及达到这一目标的工作进程,并向国务院和全国人大汇报。中心应协助公众准确理解医疗过程中出现的错误,并通过资助科研和情报咨询项目,发展鉴定和防范 ME 的方法。
立法建立国家 ME 报告制度
建立报告 ME 系统的国家目前在世界上已不在少数。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是以人为本的国家,即使是有一个人死于本可避免的 ME 也是一场悲剧,没有理由在这方面落后。建议立法鼓励医务人员在保密的情况下报告错误,由“病人安全中心”收集、分析报告,找出管理上的弱点。
鼓励志愿报告
为创建一个利于报告 ME 的环境,“病人安全中心”在政策导向上要鼓励志愿报告,并资助报告试点项目。
建立对并未造成病人伤害的 ME 报告进行保密(禁止在媒体公开)的法规,保护此类报告资料,让医院管理部门利用此类资料填补管理中的漏洞。
将病人的安全作为医院评审的标准
应继续进行医院的达标评审,并将病人的安全作为最低标准。而医保部门或医疗保险公司对于 ME 频发的医院,应有措施。
将病人的安全作为卫生管理的方针导向
国家卫生专业单位的颁证机构应定期检查所管单位在贯彻病人安全性方面的理解与能力。颁证机构应建立鉴别医疗机构不安全行医的方法。学术团体应创建和提供对卫生专业人员医疗安全方面的培训,向公众发布有关病人安全的资料。在各类医疗指南中应有安全问题的指导。
药监部门应加强对药品名称与包装的管理
国家药监局应制订药品包装与标签的标准,减少因包装形似或名称音似而导致的 ME 。药监部门、制药企业应努力与医务人员合作,解决和纠正因标签和名称问题而导致的药物安全问题。
小结
ME 是医疗机构中普遍存在的问题。要降低其发生,首先对该问题应有充分认识。报告 ME 对于医院质量的评估及药物使用过程中各环节的改进都是十分必要的。
保证病人用药的安全有效是每一医务人员的神圣职责。药师是病人使用药物过程中保驾护航的中坚力量,是无可争议的主角。多项研究已经证明,在减少药源性损害方面,药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用药安全问题反映医院管理水平。加强管理是促进医院用药安全的根本,特别是对 ME 的防范。从管理角度研究医疗中的用药安全性问题与潜在的药源性损害,研究其发生或存在的原因,为卫生保健体制与医学模式的改革提供依据已是当务之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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