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晓芃：防制病媒生物的幕后英雄

有些医生与听诊器、放射片、药物为伴，他们与疾病斗争于无形，运筹帷幄，从内部瓦解敌人。
有些医生与无影灯、麻醉剂、手术刀为伍，他们与疾病正面交锋，手起刀落，将病灶斩落马下。
还有些医生比较另类。他们终日与蚊、蝇、蟑、蜱打交道，并非与疾病正面冲突，而是切断疾病传播的路径，为百姓营造健康、安全的公共卫生环境而披荆斩棘。
他叫曾晓芃，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他就是这样一名医生。
做大事，他曾获得过国际奥委会及世界卫生组织的认可；做小事，北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办事处很少有人不认识他。这一切都源于他与病媒生物 28 年来的斗争。
“格物 致知 敬业 乐群”，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曾晓芃将其挂在墙上，更挂在心上。
蚊子密度下降500倍  并非只为一届奥运会
2008年， 北京奥运会获得空前成功。从那个夏天开始，北京的蚊子变少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背后却有一群人为之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历届奥运会几乎都发生过“蚊子投诉”。由于奥运村、奥运场馆大都远离市中心区，再加之不少比赛都是在晚上进行，高亮的灯光，密集的人群，也为蚊子的聚集创造了条件。有些奥运会上，运动员甚至因整夜和蚊子战斗而影响比赛，运动员的不满情绪会直接反映到组委会。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让奥运在细节之处呈现完美，曾晓芃以及他的团队从2005年就开始着手进行准备，并开始系统地监测蚊子密度。
为了获得更为准确的数据，曾晓芃在监测方法上下了很大功夫。此前，国内多采用“灯诱法”进行监测，但灵敏度不够、数据起伏较大。“2004 年，我刚好从美国做访问学者归来，对于美国利用二氧化碳诱导蚊子测密度的方法感觉很好，便效仿尝试。”曾晓芃这样做并非崇洋媚外。造成蚊子叮咬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被大家公认的原因便是人们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引了蚊子。
2007 年，曾晓芃首次监测到的数据让他瞠目结舌。10倍于人的二氧化碳释放量，2个小时内诱捕的蚊子竟达到1000多只。巨大的压力让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但压力就是动力，否则也不会出现奥运开幕前，蚊子密度下降 500 倍的神话。
斩草还需除根。“蚊子的幼虫主要孳生在水中，我们需要斩断蚊子孳生的源头，从繁殖量上进行控制，否则灭掉再多的成蚊也是枉然。”
对水的治理成为曾晓芃灭蚊的重点，于是也就上演了一出当代版的“大禹治水”。对奥运村、奥运场馆周边较大片废水的抽排工作并不复杂，困难的是对小型水域以及地下室、排水沟的治理。曾晓芃带领团队深入每一处污水积点，并投放足以杀死蚊子幼虫同时又不污染水体的药物，而后对投放点做逐一标注记录。
经过近1年的努力，在奥运开幕前，同样以10倍于人的二氧化碳释放量，2个小时内诱捕的蚊子只有2、3只，相较之前的1000多只，故此得出蚊子密度下降500倍的数据。
“奥运开幕前，我心里特别踏实，基本不用再做太多的工作，并且轻轻松松地观看了令人振奋的奥运开幕式。”
从蚊子密度监测到灭蚊方法的施行，这一整套方案如今已经成为经典。在世界卫生组织与国际奥委会共同出版的《北京奥运遗产》中，原本在传染病控制章节中的“病媒生物防制”被单独提出作为独立章节，这在奥运会历史中还尚属首次，这也是国际社会对我国病媒防制工作的肯定。以至于后来的上海世博会、广州亚运会、深圳大运会等重大活动，全部采用奥运会的经验、模板进行操作。“这是奥运会留给我们的真正‘遗产’。”
要想灭蟑   找“蟑螂博士”曾晓芃
很多人并不知道，因为控制蚊虫被世界赞誉的曾晓 ，在北京百姓中还有个更为人熟知的绰号——蟑螂博士。
20 多年来，曾晓芃一直从事蚊、蝇、蟑、蜱等病媒生物防制技术研究。
对于“蟑螂博士”这个称号，曾晓芃已经记不得是从何时被叫起来的了。2000年以来，北京的蟑螂危害愈加严重，为了防制蟑螂，他经常走街串巷，指导居民。那时还没有微博，博客便成为他宣传蟑螂防制的阵地。慢慢地，关注的人多了起来，网友以及老百姓也开始以“蟑螂博士”来称呼他，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蟑螂的危害在于其可携带鼠疫杆菌、痢疾杆菌、大肠杆菌、脊椎灰质炎病毒和黄曲霉毒等40多种病原体，而且其分泌物和粪便中还含有多种致癌物质，给人民健康带来极大威胁；它们极强的生命力也为灭蟑工作带来了极大考验。
因为蟑螂，曾晓芃曾经 3 年没有吃过花生米。大概10年前，他去一家餐饮场所检查，餐厅将炸好的花生米放在一个金属方盘内。用餐铲搅动才发现，几乎是一半花生米一半蟑螂，然曾晓芃平时见过无数的蟑螂，但这一次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至于 3 年内不敢再吃花生米。每每见到花生米，这个画面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老百姓家里也是一样。有些家庭小孩子晚上都不敢睡觉，蟑螂在床上来回跑，甚至发生过蟑螂入耳的事件。
看到蟑螂带来的危害，更加坚定了曾晓芃灭蟑的信心，于是一场轰轰烈烈，北京城 150 万户居民共同参与的“健康北京灭蟑行动”就此拉开序幕。
由于现在市场上的灭蟑药物很多，不同地区的蟑螂还存在抗药性，曾晓芃以及他的团队因此将研究重点放在了灭蟑方案的组合，由此才有了后来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灭蟑套餐”。
“我们将几种灭蟑效果较好的药物组合起来，以不同的颜色在家居图上进行标注，并明确药物的保留时间以及蟑螂尸体的处理方法。这样一来，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便可一目了然。”
由于多年来从事社区蟑螂防制工作，曾晓芃几乎跑遍了北京所有的城区，绝大多数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甚至点明要求“蟑螂博士”来讲课。
有这样一对老夫妇，他们对“蟑螂博士”的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诉说。两位老人由于行动不便，家里的环境并不整洁，这也就为蟑螂滋生创造了条件。又由于缺乏灭蟑知识，大量蟑螂让两位老人甚是苦恼，几乎处于一种“与蟑螂为伴”的生活状态。
在了解了相关情况后，曾晓芃多次来到老人家中，帮助老人清理不必要的物品，投放灭蟑药物，并告诉老人药物更换的时间以及清理蟑螂尸体的办法。没过太长时间，两位老人家中已经很难再见到蟑螂的身影了，老人感激地说，“要不是你，恐怕我们这后半辈子就要和这些小虫子生活在一起了。”
自那以后，北京城慢慢流行开一句话，“若想要灭蟑，就找蟑螂博士曾晓芃。”
宿命使然   小专业同样被需要
曾晓 经常自嘲，“我从事病媒生物防制完全是命运使然。”
作为改革开放以来最早一批从事病媒生物防制研究人员之一，曾晓芃本与这些蚊、蝇、蟑、蜱无缘。1985年，大学毕业的他本钟情于细胞免疫学，但却被分派到江西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从事老鼠、蚊虫等病媒生物的防制工作。
“可能是虚荣心在作祟吧，当时甚至不敢和周围的人提及自己的工作。”曾晓芃回想当初，就像是在看一部充满巧合的电影。为了逃避这个专业曾晓芃选择了考研，最终成功地被中国农业大学录取。但谁曾想，在硕士研究生阶段，他研究的对象依然是苍蝇等病媒生物。
“似乎这成为了我的宿命，研究生毕业后便来到了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领导得知我从事过病媒生物研究，又赶上老专家要退休急需专业接班人，于是又被定岗在病媒生物防制。慢慢的时间长了，投入的精力也多了，发现这样一个边缘专业也充满了乐趣，并且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以至于后来读博期间主动选择了以蟑螂为研究对象的病媒生物防制研究。前前后后已将近 30 年了。”
如今的曾晓芃十分庆幸命运将他留在了这个“小专业”上，随着社会认知度的提升，社会地位也有了一定的改善，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才也慢慢多了起来。“专业不在有多小，只要有‘被需求感’，这就是我们前进的动力，因为这是老百姓需要的，并且能够获得大家的认可，这对于我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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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
我们有一批专家，多年来一直和蚊、蝇、蟑、蜱打交道。 饲养、观察、研究、探索控制方法，预防传染病传播。默默无闻，锲而不舍，乐此不疲。正是由于他们的付出，传染病的威胁减少了。曾晓芃医生就是他们中的优秀代表。社会先关注了蚊、蝇、蟑、蜱，才关注到研究这些病媒生物的人，对他们不公。社会需要“曾晓芃们”和他们的工作。 ——中国工程院院士  徐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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