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患者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失去了信任,付出的代价会是惨痛的。”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心内科钱晓东 医疗,不仅是治病那么简单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急诊室同时来了两位心肌梗死(心梗)患者,一位是在苏州工作的新加坡华侨,一位是本地人。 我先和那位本地患者的家属谈话,告诉他爱人:“你老公患的是急性心梗,是个很危重的疾病,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他老婆对我说:“要等女儿来了再决定。” 我再和那个新加坡患者谈话,他没有家属在苏州,身边只有一位同事。我告诉患者本人:“你现在诊断心梗,是个很危重的疾病,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他说:“我要和我太太打个电话。”我听见他在电话里把我刚才的话和他太太说了一遍,不到两分钟电话打完,他对我说:“那就做吧。”很快,新加坡患者被送进导管室。 我又回到那位本地患者那里,他的女儿、女婿都已经到了。他女儿见了我显得很冷静,问:“我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确诊了吗?为什么会发生心梗?血管为什么会堵塞?手术怎么做?支架是什么材质的?使用年限是多久?装了支架生活能不能自理?不做支架会怎么样?做支架要花多少钱?医保承担多少?我们自付多少?……”她一连问了近20个问题,我耐着性子回答完她所有的问题,她沉思片刻说:“我们要考虑一下。” 我提醒她:“心梗需要尽快手术,如拖延会导致更多心肌发生坏死,甚至猝死。”她白了我一眼:“这么大的事,我们总归要认真考虑考虑的!” 一个多小时后,新加坡患者的手术已经完成,他被送入了病房继续治疗。那位本地患者的家属还在考虑……等到他们终于决定手术,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他的手术也挺顺利,所以他们也不觉得耽误了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新加坡患者出院时,他的太太已赶到苏州,她对我们说:“谢谢你们救了我的丈夫,为了表示感谢,我愿意在你们医院做一星期的义工,为病患服务。”她的诚意让我们很感动,可惜那时候我院的志愿者服务中心还没有正式启用,只好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 国外的患者很信任医生,到了中国也是,他们对中国医生给予了同样的信任,这常让我很感慨。 不恰当的信任,惨痛的教训
一些患者和家属怀疑一切的精神让我真的挺头痛。一天,1例患者突发室性心动过速(室速),伴有胸闷、出冷汗、头晕等血流动力学不稳的症状。在这种情况下若不及时转复为正常心律,病情可能随时加重,甚至猝死。 我们建议电复律需要签知情同意书,把病情向家属详细解释,但家属迟迟不肯签字,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而是一直在打电话,把我晾在一边。半个小时过后,电话终于打完了,家属同意签字复律。 在安定的镇静下,150 J同步直流电复律,成功转为窦性心律,患者血压上升,各种不适的症状也随即缓解。家属又打电话,对电话那头说谢谢。我问他:“你打给谁?”家属:“我们镇上卫生院的医生。”我:“他是心血管科的?”家属:“不是,检验科的。”我感到很无奈,他对一位三甲医院心血管专科主治医师在患者床边作出的判断表示出怀疑和犹豫,却对几十公里外一位卫生院的检验科医生的建议深信不疑。在他的心中,能让他感到信任的不是医术,而是关系。 该相信的不信,不该信的却盲目相信,惨痛的教训往往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一个29岁小伙子,家里条件不错,不幸的是他有家族性扩张型心肌病,心功能很差,多次在我科住院。他的病情虽然有反复,但在抗心衰的药物治疗下,情况还算稳定。前年他突发急性左心衰入院,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 我仔细询问,原来一月前他父亲觉得他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带他去找一位颇有名气的“老中医”。“老中医”看过后痛心地表示: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能一直吃西药呢?卡维地洛、螺内酯、地高辛,这些药的毒性都太大了。小伙子采纳了“老中医”的建议,停掉了所有的西药改吃中药。慢性心衰患者突然停药,后果是很严重的。尽管我们用了各种方法,但他的心衰还是没有好转。最后他去做了心脏移植,千金散尽,但最终还是因为病情太重移植失败,小伙子永远离开了。 医生和患者共同的敌人应该是疾病而不是彼此。医患之间的不信任,不仅导致很多患者得不到良好治疗,也使医生心力交瘁。患者将信将疑,就诊时体验差,医生也不得不花大量精力去取得患者信任,同时还要花很多精力去保护自己。这其实是一种双输的局面。说实话我挺羡慕国外的医生,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辛苦,但他们收入高,受人尊敬。中国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我们也为这些成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糟糕的医疗环境也是发展的代价之一?
来源:中国医学论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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