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药学新天地

原创： 金开泰  来源：华西校友会

药物是医疗的必备品。医生一旦诊断出某种疾患，必定要采取一定的治疗手段，用药治疗是最重要的选项，医与药总是联系在一起。华西医药甫一建立就是共同为四川的健康服务。在医学技术发展的同时，药学的发展，药物的开发和研究也随之兴盛。

1892年，加拿大英美会赫斐秋等一行八人到成都，经过近几个月的安顿后开设了教堂。同年11月3日，赫斐秋安排启尔德、史蒂文森在四圣祠北街教堂开办了一家小福音诊所。他们既是医生又是药师，用自己带来的药物为病人治病，由此开启了成都西医药治疗的历史。然而，由于语言的障碍，诊所开办不到三月就关闭，他们便集中学习中文。此后，启尔德被派到上海迎接加拿大教会派来的第二人员——文焕章、启希贤等。随后，启尔德、启希贤、文焕章等人被派往乐山建立教区和医院。1894年，由赫斐秋征地、筹划，史蒂文森操办的一家医院在成都四圣祠北街12号建成。可惜医院建立不久，就在1895年5月发生的教案中被捣毁，该院后来在1896年得到重建。但真正具有一定规模的，是由启尔德于1905年取得中、加两国资助购地，由余安主持修建的一所四层楼的红十字福音医院。该医院于1913年正式开业，设有病床120张。



在福音医院不断扩大的同时，加拿大又派出了获得多伦多大学药学士、宾夕法尼亚大学药学博士学位的米玉士。他于1909年来华，先就职于重庆美以美会的医院药房，后辗转至皖北赈灾。1913年他来到成都，在医院药房里工作。华西协合大学医科建立后，他又承担了药学的课程。

1915年，米玉士还招收了一名学完医科前期课程的学生，在对他进行了专门的药学培训后，将其留在医院工作。他虽不相信中医的理论，但却很认真的学习中医。米玉士对四川取之不竭的植物、动物和天然药物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发现药材单子里有成百上千种的生药品种，却由于无法得到开发利用，只能当作原材料卖到西方，有的生药在加工后又被以高价进口回中国。他深感要利用这些药材制成各种药剂，为中国人民服务。于是，他向大学提出开办药学教育的建议：“开创华大药学系之举，意以为此直接造福人群”，但并未获得同意。



1918年，经加拿大英美会总部同意，米玉士在医院开办了药学专修班，并参照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药学课程进行安排。1921年，专修班共有纪干晟、蒲谷邨两名学生毕业，其中纪干晟在大学留任教师。米玉士的妻子艾德娜在师徒三人的合影背后写下了一段留言：“米玉士和最近毕业的的两名药学学生，他们通过了毕业考试。其实，由于某种原因，虽然他们取消了一两门科目，但是他们的学习时间是够了的，而且很快会把这些科目补上的。我会把他们毕业情况说明发给你的，这也是我写给《华西教会新闻》、《志愿者公报》和其他媒体的内容。一旦这些被报导来，我就会把它发给你。”虽然药学专修班只办了一届，但这仍被视作是华西药学走向专业化教育的肇始。与此同时，英美会总部还批准制药专修学校与医院合作开办售药部，由售药部制造的药剂不仅用于医院，还可对外销售。这既降低了医院的用药成本，又能通过售药让医院和学校获利，展现了很好的前景。此时，他又再次提出在华大建立药学专业。1924年，由米玉士撰写的《药学基础》（Fundamentals of Pharmacy）成为医学院通过C.M.A（中华医学会）出版发行的第一本专著。尽管如此，他为大学创建药学专业的建议于1925年再次被董事会否决，理由是“鉴于目前中国的形势及所存在的问题，现在要扩大学校的规模和人员是不现实的”。

在米玉士的不懈努力以及卓慧淑贤的夫人协助下，在大学终于度过20年代后期的动荡之后，创建药学专业的立案终成定局。1932年，从化学系转来三名学生，从医科又转来一名，组成了制药第一班，制药系正式建立。其宗旨是：“造就德，智、体优秀之中国学生，授以制药之专门知识和技术，并在华西区域建设及发展最新之制药事业，使有专门之基础，以服务社会。华西为生产药材最富之区域。该系之主要目的，在于预备制药人才，俾于毕业后，从事研究并制造医学上应用之药品，福利于人群。”制药系学制四年，学生需学习28门课程，其中专业课16门，学籍管理十分严格，毕业后授予药学理学士学位（Degree of B.S. in Pharm）。校方只给予开办费500银元，常年经费600银元，不足之处仍要米玉士自己筹措。教室、实验室借用了医院的一角。图书仪器募于国外，仅能供学生十人之用。尽管制药系在创建之初困难重重，但在米玉士的领导下还是很快发展起来。1932年，大学又对外招生12人，学生人数总计达到16人。1934年，仅有李兴隆、曾凤仪、杨惠裳、谭素云四名学生毕业，李、曾二人留校任助教。到1935年，教师就有冯大然、詹大经、启真道、高文明、冷乐施、彭子富、方瑞芝、德希德、纪干晟等12名。华西药学系虽然创建较晚，但在抗战时期得到大发展，发展至今已成为中国现代高等制药教育机构之一。





五大学时期，华西药学也和全校一同走入了大发展。一方面，战时五大联合办学，华西坝上云集了一批学者，药学领域的有齐大的薛愚、曹柏年、药理学家于光远等；同时，也因战时人才的流动，大学于1939年以中英庚款讲座教授之名聘请了山东大学理学院长、药物化学家汤腾汉到校任教授，米玉士不在时汤则代理系主任；此外，还聘了庚款研究员赵幼祥、郭质良、汪昭武等。加上本系毕业留校的优秀学生，师资队伍迅速扩大。1941年制药系扩大招生，注册学生达175人，一举发展为理学院最大的系。在教学方面，制药系实行各校教师可兼聘，学生可以互选课程，相互承认学分的方法。在管理方面则成立了教学和训练部，参照欧美药学教育之标准，强化课程体系，增设了一些必要的专业课，加强实验操作课程；每位教授都要上相关的基础课和专业课，学生实行严格的淘汰制。这些管理方略，使得制药系在战时的教学质量仍得以保持在较高水平。

在科研方面也有新的进展。1939年成立药物研究部，先后由汤腾汉、汪昭武、陈思义主持，直到1950年。研究部的经费主要通过募集而来，第一笔来自庚款（中华文教促进基金会），解决了一些出任人员的工资；其次是英国宝威基（Wellcome Foundation），先后拨款4000英镑。研究主要为药材产地调查、药材分析、有效成分的鉴定与提炼，之后逐步涉及化学合成药物的研究。与此同时，在汤腾汉的主持下制药系创办了《中国药学会杂志》，发表专著和论文，研究成果卓著。如1939－1941年共发表论文56篇，其中《国药威灵仙之化学研究》、《酶之女性雌激素研究》两篇发表在美国化学杂志，《益母草之化学研究》、《治肾草之化学研究》发表在中国化学工程会志上。1941－1947又发表论文63篇，其中41篇发表在《中国药学会杂志》。



在全校浓厚的学术氛围中，药学的学术活动也十分活跃。如薛愚讲授《川中化学工业概况》，冯大然讲授《淀粉发酵作用及应用》，谢成科讲授《南川松脂工业之概况》。1944年成立了华大药学社，每月出版一期社讯，提供各种信息，也设论文栏目。学社还组织学术活动，至1946年共计组织演讲、讨论16次。



药品的生产机构也逐渐成形。1939年，制药系分为学校及培训部、药物研究所、化学和药物生产部。1940年正式成立了实习药厂，借用加拿大子弟小学（Canadian School，现七教学楼）的一部分建立研究室和实验药厂，设化学制药组、药剂组、化验检定组和事务组。1942年加拿大莫力生（W.R. Morrison）捐建的制药楼竣工，制药系教学、研究、实验药厂搬入，得宋美龄和国际红会各捐的二万元作为实习药厂之设备经费。此外，制药系还购置摇摆式制粒机、鎯头式粉碎机等早期简易机器，建立了药剂制造和成品含量分析机构。1944年，药厂接办了华大大学药房，由谷霖生、黄潄云、李晓初等人负责，生产加工药房需要片剂、水剂和少量的原材料药物。
抗战胜利后，四大学复员北去，药学系迁入化学楼，加强了对教师队伍的培养。一方面米玉士募得奖学金派出人员出国学习，到国外学习者7人，其中李兴隆于1948年从英国伦敦大学回国，谢成科于1950年从加拿大回国。另一方面新聘了一些教职人员，1947年聘获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药学陈思义来校任药物研究部主任，四川大学农学院副教授谭炳杰受聘主管（讲授？）药学植物栽培，金陵大学理学硕士李正化受聘到系任讲师等，师资力量得到了不断的补充。



1950年1月12日，成都军管小组进入学校，进行监督和管理，1950年10月6日正式接办，命名为华西大学，药学系仍属理学院，由李兴隆担任主任。在随后开始的院系调整中，理学院在首轮调整被撤销，药学系单设为华西大学辖下和医学系、口腔系、卫生系并列的第四大系，系下设药剂、药物化学、生药、分析鉴定等教研组。1950年，根据国家对药学人才的需求，增开了药学专修科，为适应需要增聘副教授、讲师数人，随后几年又从毕业生中选拔27名留校任教。药学专修科共招收了两届，1953和1954年先后毕业了152人。1955年，浙江医学院和山东医学院药学系13名教师调整到药学系。1956年，从基础部化学教研组调入15人，组建有机、无机化学教研室，使教师达到60余人，又配备了相关实验技术人员，教学科研队伍逐渐壮大。

1955年，王宪楷指导的学生邓柏林、赖群华发现了草药三颗针具有生物碱反应，经沈联德鉴定应属小蘗科，随后王宪楷、杨培全继续研究，王老师领导的专题组在全国首创以低成本、简单易行、收效高的生产工艺，从天然三颗针中开发了新型的抗菌药物黄连素。1960年他又从甘孜产的唐古特东莨菪中可以提取1－莨菪碱，并找到了转化为阿托品的生产工艺。
新政府建立后实习药厂依法注册，生产，保持职工10余人，是全国高校药学系的第一家。但在1952年院系调整中，药厂被合并到成都制药一厂。直到1958年大学才又重建实验制药厂，1966年产值达110万，利润近38万元。
1976年开启拨乱反正后，药学系、厂、研究所合为一体，招收药学与药化两个专业。1981年恢复招收硕、博研究生，到1985年共有教授11人，副教授27人。1978年，由李美蓉、王宪楷等开发的治疗精神分裂症疾病——马桑寄生，李正化、钟裕国、徐祖砚等进行的53号探亲避孕药新合成路线研究，以及陆彬、李铜铃等研制的抗血吸虫新药硝硫氰胺，等获全国科学大会奖。唐兴曜的川贝母栽培技术，郑虎、金初瑢的中期引产药前列腺素合成研究等，获全国医药卫生科学大会奖。

1987年华西医科大学设立药学院，钟裕国为成立大会撰写对联——“创业艰难，几代人呕心沥血，终赢得鼎足西南，齐驱京沪。开拓不易，一条心卧薪尝胆，方可望逐鹿中原，问津欧美”，表达了华西药学人几十年来的夙愿。1989年，由李芚等创办的临床药学专业首次招生。1985年吴蓬、刘良述等筹建了药事管理学教研室，与卫生部药政局合编出版了全国第一本《药事管理》；1987年药学院建成了药事管理培训中心。


华西药学院日益兴盛，到2000年共招收硕士研究生294名，博士生73名，主编教材31部、参编77部，出专著22本。1979-2008年，获省部级奖52项，其中较为突出的有：郑虎等的合成已酸孕酮酯化反应新工艺研究、张志荣、廖工铁等的抗癌药物和抗乙肝病毒药物肝靶向给药系统、王锋鹏等的国产药用草乌类植物中化学成分的基础研究、王锋鹏等一类新药抗癌多药耐药逆转剂溴泰君的临床研究，等。获奖项目中与中药开发有关的达30项，如谢成科等编撰的《四川中药志》，谢成科、王天志、张浩、岳松健、姜荣兰、吴廷俊等人开展的四川中草药资源普查、常用中药材品种整理和质量研究（“七五攻关”黄连、姜黄、郁金、莪术、桔梗等类）。

1984年，药学系经卫生部牵线，为日本星火产业株式会社临床试验汉方制剂；1988年，与日方合资建立华星中医药有限公司；1990年，汉方“冠元颗粒”正式投产，产品全部出口日本，长时间销售经久不衰，获得诸多荣誉。这一成功使校办药厂产值和利润都大幅度提高，促进了华西药厂的大发展。尽管在此过程中有许多艰难曲折，但冠元颗粒及药厂之后开发的的乐脉颗粒仍然不失为是产学研结合、发掘祖国医药、中外合作，利用川药加工出口走向世界，造福人类的成功典范。


到2000年，华西药学系职工达到177人，至2010年共培养各类毕业生8743人，其中博士203人，硕士924人，本科生6074人。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乃至世界不少国家，以各自的成就彰显了药学这片新天地的伟业。如前所述，留校人员也对药学院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此外，踏出校门的各地校友也做出了许多卓越的建树。如1937年毕业，在教学科研上有卓越贡献，沈阳药科大学为其敬立铜像的朱廷儒；1942年本科毕业，在加拿大从事药品开发卓有成效的孙博义；1946年本科毕业，在香港组建执业药师协会，两度任会长的刘素嫦；1948年本科毕业，北京协和药师，长期担任卫生部药品审查委员等职的陈兰英；1949年毕业，长期担任中国药学杂志副主编、主编的张天禄；1950年本科毕业，研发的抗疟新药被国际认可的邓蓉仙；1955年本科毕业，研究紫杉醇有突破成就的南京药学院教授闵知大；1981年本科毕业，康弘药业董事长的柯尊洪；1988年硕士毕业，2015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的陈芬儿，等等都是当代药学界的知名人物，他们充分展现了华西药学让世人瞩目的卓绝风采。


作为一名行政人员，笔者无缘参与到华西药学的发展洪流中，但能够借此文汇集华西药学的艰难发展与进步，印证华西不可磨灭的历史地位，亦甚感欣慰。有【鹧鸪天】·华西药业辟新天 赞曰：天府人间不枉传，阳光雨露兆丰年。岷峨四水山川绿，本草齐全奉黎元。医馆建，煉金丹，幽幽百草化新颜。提纯配伍除伤病，药业华西立道先。
停键而思，开创不易，发展亦难。当我们在热烈赞扬华西药学“百年立道先”的伟大进步时，也要清醒地认识到，科学的发展是永无止境，大学是以百年来计算的。路漫漫其修远，终须上下求索，学校始终是传播真理、文明的精神家园。互联网时代的纷繁嘈杂，取代不了敏捷的独立思维，乃至另类思维。严格的基础训练仍然不可忽视，梦想之花只能在脚踏实地的耕耘中方可绽放。


编审：  弃石
编辑 ： 坐地行者  望星空

      前辈的精神值得学习，药学路满满其修远兮，须上下求索。

前辈精神可嘉